所人的童年都装了神奇的滤镜。
要不然回忆起来怎么那么甜?
童年的珍贵之处在于,身处童年时并不觉得它珍贵。
呼吸、出行、随意消费同理。
小时候觉得童年漫长又无聊,而长大需要很久很久。
究其原因是那时候没有事情可做,当然很多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。
现在发现,大人也一样。
随着意大利的“封国”,想象力再丰富的人,也猜不到过个年就像穿越到了半个世纪前——
我们居然又可以像个孩子,无能为力却充满幻想......
只是我们好像再也没有读过童话。
今天早上
给你讲述一个
小孩脑海中的“生活”
▼年,8月底的一天,从集中营逃出生天的维利格罗格,双手紧抱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箱,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箱子里是什么?如此重要。
以至于让这位见惯生死的幸存者如此紧张。
在捷克布拉格犹太人博物馆中有一批画,大概副,被称为「人类文化皇冠上的钻石」,就来自这个手提箱。
而这些画作的主人,大多已经倒在了纳粹的毒气室里。
纳粹曾经夺去了孩子们的名字,只容许他们有一个编号。
但这张画作,绝大多数,都有孩子自己的签名。
这些孩子,再也没能长大。
但这些诗和画的存在,给我们讲述了那个令我们无法回避的、真实的故事。
时间来到年2月,大批的犹太人被送往集中营。
遣送过程令人难以置信——
一个个家庭接到通知,勒令在某个时候、去某个地方集合,然后被送走,从此杳无音信。
人们就像鸡笼中的鸡,等待着...
捷克特莱津集中营里,20到40个孩子住一间。
大多数孩子两个人挤在单人板铺上。
因为冬天没有毯子,他们只能相互依偎。
密闭的室内到处是臭虫、虱子、跳蚤,难闻的气味.....
孩子们,被一连串事情吓坏了。
饥寒交迫,营养不良,生病想家。
哭泣、愤怒、再到沉默,他们如同风中的树叶,瑟瑟发抖,却不得不随时面对恐惧,笑容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了....
留下的只有在黑暗中睁大眼睛,在寂静中发出轻轻的啜泣。
却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们,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怎样的——人间悲剧。
孩子们的心灵变得敏感、复杂。
超乎年龄的成熟,让他们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。
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无数疑问和困惑,却没有一本教科书,可以提供答案。
特莱津集中营也囚禁着许多一流的艺术家、学者与教授。
他们经历了家庭破碎、好友逝去、家园尽毁、艰难为生....
从最初的希望,变为疼痛直至颓废麻木,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令人肃然起敬的是,当他们看到这些孩子,他们决定暂时忘却死亡的阴影。
“我们应该怎样面对孩子们?”
“应该对他们说什么?”
“如何让他们活下去?”
他们甚至想到,自己也许无法活过这场战争,但一定要让孩子们活下来,未来属于他们。
我们今天要怎么做,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帮助?
他们几乎是本能地,想要教育孩子。
他们要把知识、艺术和良知,交给孩子,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支撑。
虽然在集中营内,严谨对孩子进行任何教育。
他们只能悄悄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,冒着违反禁令的风险,给孩子们上课。
犹太人委员会和艺术家们,争取了带领孩子唱歌的机会。
用歌唱安抚孩子受伤的心灵,更把它变成音乐课、艺术课,和提升精神力量的教育。
囚禁在特莱津的音乐家,甚至为孩子们排练了歌剧。
其中著名歌剧《布伦迪巴》的作者汉斯克拉萨HansKrasa,是犹太音乐家。
年8月10日,克拉萨被送进特莱津,成为一个囚徒,和所有的囚徒一样,失去了自己的名字,编号为。
在恶劣的环境中,死亡的阴影下,玛拉萨没有停止音乐创作。
年他用钢琴谱,重新为儿童歌剧《布伦迪巴》配器,梦想有一天,集中营的孩子也能走上舞台。
一些孩子演员演了一半,就被送走了。
新的孩子接上来演,他们不仅在歌唱,也在表达对善和美的坚持和追求。
他们试图告诉世界,有一些东西,是一切邪恶势力都试图摧毁、却永远也无法摧毁的。
玛拉萨后来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,倒在了毒气室中。
可他点亮的火光,种下的智慧,在孩子们的心里萌芽。
那些教授、学者和艺术家,如玛拉萨一般冒着死亡的危险,前仆后继倾囊相授,告诉孩子们不要过早形成固定看法——
形成观点之前,首先要吸取知识。
孩子们是天使,是天才。
你看是1号房间的孩子们,他们居然办了一份地下杂志《先锋》。
这份杂志刊载着孩子们自己的诗歌、文章,还有人物专栏「我们中间的一个」。
杂志有孩子们自己设计的封面和插图。
那是一份像模像样的「周刊」,封面还有「定价」,像「真的」杂志一样。
完成之后,他们在周五晚上,给孩子们朗读杂志内容,小心地翻阅,然后宝贝似的珍藏起来,一期又一期......
在《先锋》杂志上,还有「文化报告」。
小记者写,「一个在25年前失去视力的人,能够顽强地记忆,记住动物和人的形体,还能如此精确的用铁丝把他们塑造出来,真的很了不起」。
孩子们坚持一周一周地「出版」他们的杂志。
从年12月18日,到年7月30日,《先锋》杂志总共「出版」近页。
杂志留下了孩子们的诗文,留下了他们特殊童年的感情和记忆。
艺术家告诉孩子们,路过阁楼窗口时,一定要看看远方——
体验蓝天、远眺群山,想象大自然的呼吸。
让艺术表现丰富人的内心,从心理上释放、打破对空间的局限。
即使环境再可怕,心灵也不会没有光明的地方。
孩子们,没有建造武器去与邪恶拼杀;
而是选择构筑一个有着宁静、健康心,让人愉悦的美的艺术品。
面对强势,他们能够说:
你们永远赢不了我们。
那些美,是邪恶永远无法战胜的。
这远非想象的简单,这是一个族群文明的传递,是一个又一个伟大的学者和艺术家们思想的传递。
当他们在歌剧中唱出「我们为什么不应该欢乐」
身为囚徒的观众热泪夺眶而出,继而响起久久不息的掌声。
他们画画和写诗,也教孩子们画画和写诗。
他们在宣告自己绝不放弃希望和快乐的权利,宣告他们的精神不会死亡。
孩子虽然弱小,他们的心却在美的教育下坚持善良。
难以置信,像纳粹这样手握重军的强大政府,也会害怕艺术。
害怕孩子们学习艺术和掌握知识。这种内在的虚弱和恐惧,使他们在特莱津不断迫害犹太艺术家。
可是,犹太人在默默坚守的民族文化和精神,没有力量可以摧毁。
艺术家在上完每堂艺术课后,都约定俗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们的画作,珍藏在夹壁墙的间壁之中。
还弄了一个铁皮箱专门藏画,装满之后把铁皮箱埋进土里。
祈祷这些画作能重见天日。
她们不知道
自己能否活下来
可依旧坚信终有一日
这些孩子们的画可以向人们
讲述那个从来没有结束过的故事——
善与恶的斗争
从某种角度来说,这些孩子仍然是幸运的。
他们把千年的信仰传承给了他们,那是一种精神的支撑。
那些手执屠刀的暴徒,作恶而不知卑劣,灵魂是可卑而可怜的。
而这些集中营里的孩子们,画着花朵和蝴蝶的孩子们,他们的精神所站立的位置,远远高于那些纳粹冲锋队员。
下面,是孩子们的部分画作
隔着时间的尘埃,愿你依然感受到
那些已经消逝的、美好的小小心灵
隔着半个世纪时光,传递给我们的
温暖、希望、信念、爱和美好的梦
封城、封国之下
愿我们能从中汲取能量、养分
收获宁愿、美好与良善
《院子》
TheCourtyard
巴维尔松嫩申PavelSonnenschein
小男孩巴维尔生于年。
年10月23日,被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,年仅13岁。
巴维尔用墨水和水彩画了这幅画,不仅是集中营现实场景的描绘,那种封闭而压抑的感觉跃然纸上,让人窒息。
《瓶花》
FlowerinVase
基蒂玛尔盖特帕塞洛娃KittyMarketaPasserova
小女孩基蒂生于年7月4日,是罕见的幸存者。
基蒂在集中营,做了这幅剪纸、勾画和上色结合的作品,画面沉重,枝桠却像钢丝一般,肃杀中显露出咄咄的生机。
《特莱津的房子》
House
哈娜科赫诺娃HanaKohnova
小女孩哈娜生于年,13岁时,死在奥斯维辛。
这张画是哈娜用水彩画的。
她画着特莱津的房子,忘记了现实的丑陋。
虚化了眼前的世界,把视野和心灵都推向远方——有家的远方。
《花园》
Garden
鲁特切赫娃RuthCechova
小女孩鲁特生于年,12岁时被纳粹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。
可是在这幅画中:鲁特仍然没有放弃童年美好的梦想。
她画的是傍晚的花园,红花绿树,两个女孩躺在草地上,望着天空和落日余晖。
想着:长大后,我要…
画这幅画的时候,死亡的阴影已飘到她们的头上。
可是鲁特用自己的画告诉这个世界:我们依然有梦想。
就如另一个孩子的诗:
「我想飞翔,可能去哪儿?
假如我挂在枝头,既然树能开花,为什么我不能?
我不想就这样凋谢」
《有着架子床的房间》
RoomwithBunkbed
埃丽卡陶西戈娃ErikaTaussigova
埃丽卡是个小小的女孩,被遣送的时候,只有7岁。
留下的画作中,最后一张注明的日期,是在年6月。
仅4个月以后的10月16日,不到10岁的埃丽卡,被纳粹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。
这张画里,埃丽卡既记录了自己的生活,也画出一个小女孩的憧憬。
居住环境是如此不堪而拥挤,她却把架子床「推」的远远的,也把现实推的远远的,
她在画前面,留出了很大的空间。
因为她想家,想妈妈...
《女孩向窗外望去》
GirlLookingoutoftheWindow
妮娜列德雷洛娃NinaLedererova
这些孩子,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,他们连同自己的整个家族,都成了这场浩劫的死难者。
他们的形象和故事,就这样永远的,从地球上消失了。
《黑屋子里的星光》
StarlightinDarkRoom
索尼娅斯波特佐娃SonaSpitzova
这个非常静谧的场景,却让人深深动容。
小女孩画出了一种心情,表达着包围在四周的无尽黑暗,和内心巨大的惶惑。
她既害怕黑暗,又渴望黑暗能隐藏自己。
那空无一人、孤零零的桌椅台灯,传达着无法挣脱的孤寂。但她并没有被窒息,那微弱的星光,透过唯一的窗户,在黑暗中透出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《帆船》
Saiboat
莉莉博巴肖娃LillyBobasova
《日落》
Sunset
赫尔加波拉科娃HelgaPollakova
小孩赫尔加生于年12月11日。14岁半的时候被遣送到特莱津。年12月19日,她再次被遣送出去,终于幸存下来。
她画了多么动人的日落。正如回忆起艺术教师弗利德时说:「并不是她传授的绘画技艺,使我们与众不同,而是她传达出的,内心对自由的感情,能点燃火光。」
《风景》
Landscape
伦卡琳托娃LenkaLindtova
小女孩伦卡出生在年,年被杀死的时候,只有14岁。
这是伦卡面前的真实世界,希望她在用绘画表达出来后,心里的感觉能够好一点。
这张画是那么有力度,甚至可以说有厚度。
她在画面正中的位置,郑重地放上了一棵象征生命和希望的绿树。
哈娜图尔诺夫斯卡HanaTurnovska
小女孩哈娜出生在年。年她被杀害的时候,只有12岁。
一个如此弱小女孩,却出了如此宏大的画作,用最简单的色彩,创造出丰富而辽阔的世界。
她竟然就会懂得,这已经足够了。
我很想讲出他们更多的故事,
放上他们每个人的照片,
讲述他们过去的生活细节
在被隔离后的细微感受,
以及匆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
最后的呼喊和遗言。
可是,没有了
就像秋风扫过的落叶
一万五千个孩子
就这样,悄无声息的
消失在尘埃里
幸而,还有这些诗和画留下来。
在那个晚上,年轻的艺术家,抱着这些稚拙的儿童画,心怦怦地跳着,爬上最高的阁楼,把它们藏起来。
战争结束以后,哈斯和死去的弗利塔收藏画作的铁皮箱,从土里被重新掘出。
他们的画,都被保存下来了。
那些被藏在板壁中、阁楼里的画,都被陆续找出来了。
他们是「人类文化皇冠上的钻石」。
面对这些画作,捷克总统哈维尔说:
「这是关于他们经历、渴望和梦想的证明。
他们把我带回那个时代,国家被占领、世界在战争之中的岁月」。
希望今天生活幸福的孩子们,能够理解这些过去发生的故事——
理解过去,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:
那就是历史感。
他们表达痛苦,却尽可能不让它淤积。
在如此扭曲的世界里,当他们的身体被侵犯的时候,依然在用生命的力量,把正常健康的精神,坚持到最后一分钟。
这张画,就是特莱津孩子们在坚持要恢复的生活。
天空上,太阳懒懒躺在云朵上,整座城市沐浴着金色的阳光;
花瓶里的花显得神圣,穿花裙子的女孩捡起美丽的落叶;
跑着回去,告诉妈妈公园里的故事,再把叶子小心的夹在心爱的书本里。
那不是外在的财富和功名利禄,而仅仅是最自然的宁静和温暖有爱。
那不是焦躁的欲望,那只是平和的心情。
能够辛勤地劳作,自由地呼吸,自由地歌唱,自由地写诗画画,自由地创造,知道在路的尽头,有一个家在等着自己。
不论长到什么年龄,哪怕你已经年老,不能奔跑,依然能够走在这张画里。
为那枚秋叶而惊喜,忍不住地赞叹。
看啊,这树叶,是多么美丽。
这就是特莱津
集中营囚禁中的孩子
留给我们每个人的遗产